值生物尚且“自强”暨“自圆”之际,以生物为其基质或基础的社会代偿——即社会存在——自然无可显形。这个将自身潜隐在原始生物之原始属性中的社会就是初级社会

 

换言之,初级社会的隐性质态反映并体现着原始生物相对偏高的存在效价及其相应偏低的代偿要求

 

原始单细胞生物的“自存强势”,突出地表现在生物学所谓的“原初代谢”上。对于自养型细胞来说,它可以直接利用太阳提供的能源和大气提供的碳氢源合成自身所需的有机质补充;即便是那些不完全具有生物合成能力的异养型细胞,它以自身广大的体表面积及其细胞膜上的几乎每一个分子位点作为采食的“嘴”,去吸纳由大自然广泛提供的简单有机分子和无机分子来营养自体,如此存境,何需编织一张社会魔网为之庇护?

 

【以后,多细胞后生动物完全丧失了自养能力,而且也无能利用诸多简单分子来合成自身所需的有机大分子,于是,它们不得不代偿以“生物能动性”或“生物运动性体能的全面分化”,以便能够“自由”地寻觅物质支持和“自由”地享受相应创生的社会压迫。唯有植物扎根于地,像惰性元素固守着自身的电子自满态那样,僵冷而孤寂地固守着古老的自养机能,结果,它们无需“能动性”或“自由”的代偿,从而也使它们的群化组态得以长久地保持在近似于初级社会的原始水准上。】

 

原始单细胞生物的“自性圆融”,突出地表现在生物学所谓的“孤雌繁殖”上。对于裂殖型单细胞而言,它们各自都是一位像圣母那样高洁而孤傲的亲本;而且,在通常难得突变的情况下,其子代细胞与亲代细胞如出一模,基因编码100%的一致,以至于某些生物学家对于它们作为独立生存的单元是否因此就可以被视为“个体”都表示存疑,如此同质化的性状所能给出的群聚属境,从某种程度上说着实只具有外在“成堆”的意味,与“聚合”二字含蓄的伸缩互补之意相去甚远,有如面对一盘散沙很难将其称为“群聚”一样。

 

【以后,多细胞生物逐步丧失了孤雌繁殖的能力,其体质分化的残忍无过于性裂变,自此往后,生命不仅演出了一曲曲唱不完的爱情悲歌,而且开创了一系列说不尽的社会勾结。虽然如是,你却不能否认,生命就从那“堆”无声无臭的“散沙”中起步,社会也同时从那种“散沙”的“堆”内开始增长,待到山花烂漫、物种驳杂之时,人们其实已经无法找到社会的根系了。】

 

此刻的社会混沌无构,一如此刻的生命混沌未凿,是谓“原始同质社会”

 

【人们常常提及并为之而神往的“原始大同社会”,其实与人类全然无关,它的种种“风情”——如果不充分发挥人性中的诗情画意去着力渲染它,大抵会毫无风情可言——尽在那呆若尘沙的单细胞菌株上,或尽在那索然无味的同质化社会中。实际上,迨至猿人问鼎中级社会末端的灵长目社会之时,他们早已陷身于相当发达的社会结构化自然罗网之中而不能自拔了。】

 

然而,正是这种苍白空虚的同质化社会建构,与其沙砾般的同质成员相匹配

 

【它仿佛不存在一样地存在着,或者说,以虚无统治着实在,从而充分放任自己麾下的渺小斗士们各自使出浑身解数,去应付那无遮无拦的原始地球所赐予它们的像宇宙一样无边无际的巨大挑战。只有这样的社会才具有如此宽广的胸怀和如此深沉的道法,使之足以掌握并彻底实践“无为而治”的黄老之术;也只有这样的社会才敢于以弱势出手,在充分蓄足了气运之余,最终果然以道家主张的“后发制人”之气概,不慌不忙地将自以为是天之骄之的人类驾驭得服服帖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