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社会存在层次的代偿性发生是由于生物存在层次的递弱化态势使然,那么,相对于更趋弱化的高等生物而言,由于原始低等生物的存在度或生存度偏高,故其“社会层面”不免显得分外菲薄

 

再者,如果说自然结构层次的代偿性致密是由于自然底物层次的递残化态势使然,那么,依据“弱化➡分化➡残化”或“弱化=分化=残化”的宇宙律令,由于原始低等生物的分化度或残化度偏低,故其“社会结构”不免显得分外荒疏

 

总之,初级社会的失构无形必定与初级生物的对应素质有关。

 

问题在于,我们首先得能证明原始生物的相对高生存度

问题还在于,我们同时得能够证明原始生物的相对低残化度

 

【最早把“残化”基态与“社会构成”联系起来加以考量的当数斯宾塞,他没有用“残化”一词,而是用“异质”之说作为社会结构化的基础,他不无见地地指出,人类的社会发展是一个从无凝聚力的同质性态转化为异质整合形态的动进过程。


然而,“异质”“残化”在概念上有很大的不同,因为“异质”仅仅表示异质者之间有所差异,却不能表达出异质者自身残缺不全故无可独立或自立的意蕴;而且,异质化的过程也实在不能只从人类算起,须知人类的异质状态不过是前人类的一切存在者的异质化进程的结果罢了;更重要的是,在斯宾塞的异质概念中,丝毫看不出异质化进程与存在态势的内在关系,即看不出异质存在者处于亟待寻求某种代偿的危在位相上,从而令社会发展成为多余的举措和非必要的累赘

 

换言之,所谓“异质”应该是“弱质”的同义词。即存在度的弱化动势一定是自然物演的本质,而相应的分化或残化动势纯属宇宙递弱衍存进程的现象形态。或者,如果把分化和残化一并归在异质化的词项之下,则异质化弱质化之间无非是互为表里的自然质态而已。

 

不过,这样讲仍有问题,因为任何直观上的同质状态照例是自然弱化和分化进程的产物,而且可能是某种阶段性残化的极致。譬如,同类碳原子之间无疑可被视为一种同质的状态,然而它们作为化学元素的残化程度却是无以复加的了,因此,一旦它们自相联络,反而会建立起最为致密的钻石结晶体或布基球结构体。也就是说,所谓“异质”与“同质”的区别到底还是一种浅层表象上的辩证陈述,它并不能真正深刻地反映出自然残弱动势的核心规定和总体质态。

 

虽然如此,我们不妨借机给结构演化运动划出一个局限的区域:假设在其左端是集聚成员的相对圆满态,如惰性氖原子之间的互斥型非化合存态或球体的集合,此乃极度分散的无构态基础;假设在其右端是集聚成员的相对残缺态,如纯粹四价碳元素的钻石结晶体或方砖的砌合,此乃极度密切的构态基础;这两个极端之间的过渡区段即为一般意义上的异质整合态。


从左到右,其结构度呈现为由极小值至极大值的分布趋势。即是说,结构度与构合成员的总体残缺度成正比,与构合成员的总体圆满度成反比


据此可以这样表述社会存在的基础和社会演进的形势:个体残化度偏低的物种,其社会构态倾向左移;个体残化度偏高的物种,其社会构态倾向右移;反过来讲也一样,即社会构态左倾的物种,其总体自然生存度偏高;社会构态右倾的物种,其总体自然生存度偏低;而且,倘若社会构态由左向右发生位移,提示生物种系演化亦即“生物进化”本质上存在着生物个体生存性状趋于残化和生物总体生存力度趋于弱化的倾向

 

当然,我这样讲,乃是为了给结构关系以一个最简明的抽象,任何自然结构的实际情形都要比上述图解复杂得多,但从这种抽象演绎中可以看出,一切聚合体的结构疏密状态均与其构合组分的性状分化程度有关;再者,如果把这个自发的连贯过程人为地裁减出某一片断(或孤立地聚焦于某一层级),则会发生由于视野限制所导致的如下变形:结构化运动的同质整合效应似乎可以在两个极端上表达,而结构化运动的异质整合效应只能在程度不等的中间残化区段上表达。这进一步表明,处于左右两个端点上的同质聚合物态均有可能是不同层级的异质分化效应之极致,亦即同质聚合形态一般恰恰是前期残化进程的严峻后果

 

鉴于既往的社会理论常常局限在某个极其狭窄的片断区域内讨论问题,领会此处之所谈对于理解后文将是有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