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王东岳:“知”的程度,受限于“在”的程度
我们现在回过头来,请回想我在讲这节课刚开端的时候,我讲了罗素说过的一句话,智慧是什么,你怎么知道智慧不是一种精炼的愚蠢呢?如果你听懂我这段话,你就会明白,智慧其实是一种精炼的愚蠢,它标志着你存在度极低的一种不良微存状态。
那么我们在这个系统上就可以清楚的解释,“知”的上下限度,它的下部限度被你的存在度所决定,它的上部限度被你的求存满足常量阈值所限定,这就是我们的感知,我们的知识不是一个随意进取量而是一个自然规定量的表述和原因。那么我们在这个模型中,既找到了精神的源头,也找到了精神的动量,还找到了精神运作的基本规定。这就像研究生命,你要想研究生命的基本状态,你拿人来研究是很困难的。你回到哪里,回到细胞学的研究上去。这就像今天人类做基因工程,在实验室中全是用最基本的单细胞生物,比如大肠杆菌来做研究。因为在最简单的模型上,表达着最复杂的所有属性的潜存简单形式。那么我们要想解剖精神,回到它的原始点上去做探求,它会呈现为非常明晰的状态。所有存在论和认识论之间的矛盾,深层问题的答案由此步步实现。
我在这里只做了感应属性增益这个最简单的模型表述,我想说什么?“知”的程度,受限于“在”的程度,你的“能知”是你“能在”的状态的属性表达,然后你的“能知状态”和“能知规定性”,决定了你的“所知形态”和“所知内涵”。这就是精神现象的根本原因,或者在今天大信息量的精神存在模型。所以当我讲感知的时候,我是把它分为感应、感性、知性、理性一系来做表达的。所以大家要注意,在人的精神层次中,精神层累中,我们说感性、知性都已经不纯粹了。因为我们所说的东西是在理性笼罩下的总体状态。而从发生学上讲,最初有感应的时候没有感性,比如电子和质子,比如酸根和碱基,它是没有感官的,它是没有感性这个东西的,它是纯粹的感应。最初发生的感性,比如扁形动物只有视觉,而且它的视觉只能看见它的依存物,此外的东西看不见,这叫纯粹的感性。
这个时候它没有知性,因为它的对象是单一的,或者它的视觉对象是单一的,因此它没有复多对象判别求断的必要,这叫纯粹感性。然后到脊索动物和脊椎动对象复多话,于是呈现判断知性反应,判别求断反应,我讲过,这是纯粹知性,没有理性,这个时候理性不存在,然后到人类的理性。当人类的理性迭代发生的时候,它再说知性和感性,乃至感应,它说的感性其实已经杂入了知性。它说的知性其实已经混入了理性,也就是在感应、感性、知性、理性的全序列上,你已经无法把它做单纯剥离。
所以在人类使用感知的时候,感应、感性、知性、理性做不到纯粹感性,纯粹知性,纯粹理性。因为你已经剥离不出来了。它们是一个无极变量,或没有分别的连续增量。大家注意,康德为了探讨这个问题,不自觉地使用了《纯粹理性批判》这样的书名,尽可能探讨纯粹的知性、理性、感性是怎么回事。其实这种剥离是非常困难的,而我在讲课的时候讲,当人类处在存在度极低,依存对象量极大,大到在实物状态上加以判别求断已无从进行,不得不在概念虚掩上,大规模大数量化的进行虚掩推理,也叫虚拟推理,这个时候进入理性状态。而越高端的理性,越表达为扬弃,或舍弃感性素材的状态,我把它叫理想逻辑,也就是力争达到纯粹理性。
但由于越高端的东西是代偿值高端,因此它一定是越飘摇的状态。因为它是存在度较低的属性代偿,存在度越低的状态是越失稳的状态,因此代偿度越高的状态也一定是越失稳的状态。这就是我在讲课中一再讲一句话的道理所在,越原始越低级的东西,越具有奠基性、决定性和规定性这句话的来源。我们在感知层面上也会非常清楚地看到这一点。感应属性在我们无法调动的潜意识,无意识之下,我们不说。大家看感性,感性一定比知性稳定得多。
因此我们看植物总是绿色的,其实绿色是一个假象,只不过是一个波长的错觉。可是我们看植物永远是绿色的,在感性上它绝不会变化,我们甚至在猴子以前就已经看植物是绿色的了,它从来没有变化过。即使我们今天意识到绿色也只不过是一个波长的错觉,树叶仍然呈现为绿色,理性一点都不能改变感性。可是当我们进入知性,也就是对任何一个绿色的东西进行判别求断,看它跟我们依存的关系,比如在一片绿树叶中寻找一个青苹果的时候,这个时候你要作出判断,找见它是否能够食用,就成为一个非常动荡的状态。
比如青苹果也许长熟了,青苹果也许没有长熟。没有长熟的青苹果,吃起来是苦涩的。我前面讲过,不是它客观上是苦涩的,而是它在没有长熟的时候,为了保护内部的种子,因为种子没有成熟,它之所以后来长成香甜的形态,是为了让动物去吞食它,然后动物不能消化内部的苹果核,在粪便中帮它播散种子。所以在它没有长熟的时候,它一定把自己表达为一种对动物有害的毒素状态。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吃没有长熟的青苹果会非常苦涩的原因,而且你吃了是会受到伤害的,因为代谢中间产物对人体是有害的,比如亚硝酸盐。
于是当你判定在一片绿色之中选择哪一个依存物的时候,它是一个动荡的状态,是一个不能确定的或者很难确定的状态。它跟我们看它是绿色这个纯感性的表现的稳定度完全不同。而到理性状态,当我们讲为什么植物会生长?为什么植物会进化?这已经成为理性逻辑推导的产物,于是它没有任何稳定性可言。古代我们说这是神的缔造,中世纪西方说它是因为里面有活素,生命素。以后被植物学家做分类,以后被达尔文说成进化论的产物,以后又被孟德尔说成是遗传基因的规定,也就是在理性模型上,它是一个不断变构的不稳定状态。
也就是我们会发现在我们的感知属性代偿层面上,它仍然表达着越底层越稳定,越高层越动荡的原因。一个形态,而原因就出于这种状态的规定。这也就是为什么最高明的哲学家,比如康德,他在没有这个信息量没有这个模型的情况下,居然早在数百年前就已经推断。他说纯粹理性的高度发扬,会带出二律背反的不恰当绝对理念。而且康德说过一句名言,他说理性只不过是激情的奴仆而已。也就是我们在日常生活中会发现,我们的第一层感知,比如激情,它实际上是知性的一种表达,它左右着我们的理性,而不是我们的理性左右着知性。
因此高明的哲人早在数百年前,就已经对人类高度使用智慧提出质疑。因此我们会听见罗素说,你怎么知道智慧不是一种极精炼的愚蠢呢?所以要想知道精神是什么,感知是什么,精神的规定性是什么,甚至对象是什么,客体是什么,主体是什么,你都得在一个更大信息量的模型建构中重新探讨。但这些模型建构的前提是人类此前数千年先哲探讨的逻辑路径和逻辑台阶铺垫的结果,没有这个结果,我们后面的所有探索无由发生。所以我说明即使到西方古典哲学,人类关于哲学问题的探讨远未穷尽,“哲学终结了”这句话,是对哲学问题的呈现毫无所知的表现。
而且我也要在这里声明,我现在讲课的这些内容,你在我的著作中是见不到的,因为我没有必要重复前人已经讨论过的问题,我只在前人讨论过问题所遗留下来的问题上进行探讨。因此我的学说只不过是对一个基本原理的证明,而且这个证明系统贯穿自然存在、精神存在和社会存在三大领域,这是此前没有任何人能做到的,用一个原理贯通三大系统。因为我们所说的宇宙存在总系统超不出这三块,而科学家只面对自然存在探讨。那么如果我的这个模型要想建立,它就必须在原有此前哲人所讨论过问题的基础上才能进行。
因此我做系统证明的时候,我绝不把前人讨论的问题再度讨论,我只是在做原理证明,单线索证明的过程中走到哪里,牵涉出相关问题,说明这个问题的解决方式似的点评。我以这样的方式把整个系统证明完,同时把哲学史做点状评述。这就是我《物演通论》的那个结构读起来非常困难的原因,就在于你必须知道此前先哲讨论过的问题,进入什么状态,以及遗留什么漏洞,而这些问题我却又不能再行复述,而且它后面还有一个整个自然科学有效信息量的提取,这就使得它的难度很高。
但如果读明白它,其实只是一个极简单的原理。我在这里顺便通过西方近代古典哲学的讨论,说明他们讨论的高度,呈现他们讨论的问题,简述这些问题的新模型解决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