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虚存压倒实体乃是自然实体自身趋于倾圮的产物。

 
也就是说,虚存的扩展式显现表达着实存的虚弱性或弱化度,它还直接体现着某种趋向于“伪存”“危存”的自然动势——因此它就是那个倾圮之势本身。
 
所谓“伪在”并不是“非真实的存在”之意,而恰恰是“真实的存在”(“实体”或“实在”)自身正在失去其真正坚实的存在性之意。

坚实的存在性(指高存在度的原初始基存态)被不坚实的存在性(指低存在度的后衍代偿属性)所取代,而不坚实的存在性居然可以发展到标榜独立的程度,且自以为自己是最真实甚至是唯一真实的存在(如柏拉图认为“理念”的恒稳性高于实物,由以证明“理念是存在的本原”;又如笛卡儿的“我思故我在”;以及贝克莱的“存在就是被感知”等等),是为“伪在”。
 
它与“虚存”是同一种存态的不同存在阶段,是继实存支配虚存之后,虚存反转过来支配实存,且必须在某种程度上扭曲实存的那样一种特定存在状态。(详见卷二及卷三)
 
所谓“危在”,望文生义即可。但特别应该留心更深一层的意蕴:即在虚存支配了实存的“伪在”阶段之全过程中,伪在方式将继续不折不扣地贯彻递弱代偿衍存法则,也就是在同一实存载体之上进一步削弱该载体的存在度,并相应扩展其业已分外嚣张的属性代偿,虽然此种代偿的质态会另具特色。而且,造成上述更其危化的存在形势之祸首,正是那依赖于实存载体的虚存属性本身,是为“危在”之狭义。(详论亦见于卷二、卷三)
 
依据伪在危在之宗旨,才可以将这种支配着实存的虚存本身也视为一层相对独立的“存在”,故此,我在后文中仍然沿用“精神存在”、“智质存在”等词项。但读者切不可忘记既往之哲学对这些词义不加考究所造成的麻烦后果。
 
在递弱演化的自然进程上,虚存代偿对于维系摇摇欲坠的存续日显重要,这是由于自为存在者自为性——即复杂到超越于实体之上的属性代偿足以构成某种自觉的虚存伪在态势——正是其特定存在性(或“可存在性”)的基本凭借和直接体现。
 
从这个意义上讲,生物的智质存在和精神存在是宇宙演化系列的临末代偿属性或极端代偿形态,而生物,尤其是其最高发展阶段的智性生物大概是自然本体存在度趋近于零的可悲载体。
 
【海德格尔的“此在”就这样“临场”(“Anwesen”,海氏用词)了,而且一旦“临场”当然就呈现为“敞开的”、“澄明的”状态,只是不知如此一尊“在场者”怎么竟变成“存在”的“本体”或“存在主义”的“人学本体论”。】
 
总而言之,表现在人类身上的最完善的生物能,无非就是自然存在度趋近于至弱阶段的最高代偿属性或最后代偿方式而已
 
【说到这里,读者已不仅可以正面回答莱布尼茨那惊人的一问:“为什么存在者在而无却不在”(须知此前的哲人们大多不能从本体论的角度正面回应这一问题,于是要么回避之,要么迂回到认识论的角度上虚与周旋。)而且,如果能够耐心地研读下去,读者还有望进而明了既往的哲学家连问也未敢直问的问题:“为什么一切存在者——包括人类本身在内——非要如此这般的存在不可?”(须知这个问题非但涉及一般存在者的存在本质,尤其涉及人的存在本质,而这正是哲学得以成为一门重要学问的落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