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王东岳:文明史是对自然史的恶性继承
我们下面再谈一个问题,人类文明是一个自然进程,不是人类选择的结果。这句话当然要系统证明,我们这个课程是不行的,大家得去读我的书。
我们又可以说文明史是对自然史的恶性继承。
什么意思呢?我讲过,所谓农业文明它不是我们选择的结果,是因为高度分化的神经细胞,当它发展到大脑脑皮层细胞这个高度的时候,由于它的功能分化太畸变,太畸形化,它为了维持它的神经细胞过度的功能,只好把自己最原始的代谢功能都淘汰掉,这就导致生物所有细胞以三种物质为能量代谢的来源,这就是脂肪、蛋白质和碳水化合物。所谓碳水化合物就是糖类,我们吃的米、面粉、粮食,其实都是淀粉,都是碳水化合物,最终代谢物都是代葡萄糖。但是由于高级神经细胞、脑神经细胞已经高度分化,其他要需要承载的畸形化的那些功能太多,只好把最基础的代谢功能都淘汰一部分,因此它只能代谢葡萄糖。脂肪和蛋白质对它不构成能量来源,这使它变得极为脆弱。
而且它还有一个特点,它居然丧失再生能力。大家知道所有细胞所有组织是有再生能力的,你的皮肤划伤它会重新长合的,越低级的生物再生能力越强。比如水母、水螅,你把它斩断斩成两个,它就会发育成两个水螅。比如蜥蜴,也就是通常我们说的爬墙虎,你斩掉它的尾巴,它会再长一个尾巴。可是人类砍掉他一只腿,他能再长出一只腿吗?他已经长不出来了,但他皮肤细胞至少还能皮肤愈合。可是脑神经细胞由于高度畸变化和高度功能化,它把基础功能丢失,它不仅丢失了代谢的一部分功能,迫使我们只好寻找碳水化合物,才能得以生存,这就是粮食。这就是农业文明的来源。而且它居然丢失了再生能力。因此你的大脑如果一旦发生脑溢血或者脑栓塞,造成脑组织局部死亡,本来在其他组织部分神经细胞会再长合的。可是神经细胞没有再生能力,只好让瘢痕组织长入,因此脑细胞一旦受损,绝对无法再生递补。它说明越高级的状态越脆弱,这个现象在任何一个点滴上都发生。我们再回顾第一节课,我讲我们人类文明是什么?不是我们的选择。人类在文明化以前,他跟所有生物一样,取自然资料为生存资料,叫采猎,采集植物,猎取动物获得生存。
所谓文明,就是自然界不再给人类提供任何生存资料,叫失乐园。人类文明以后,人类所采集的所有食料,所有用品都得人造,这就使得我们通过亿万年进化而来适应于自然的那个生存方式发生突变。文明是几千年一两万年以内的事情。
而我前面讲过,任何一个物种进化需要上百万年乃至上千万年,任何一个生理功能的形成,甚至需要亿万年。比如眼睛,怎么会形成眼睛呢?这是许多人反驳进化论的一个重要根据。他说生物形成眼睛,类似于你把一大堆烂零件破烂丢在堆在一起,堆成一个垃圾堆,它自己竟然变成一架飞机了。但是如果你放在长时段上,5亿年以上的时段上看,眼睛的形成完全是一个自然过程。
最初的细胞都是感光的,因为它是靠光合作用获得能量的。于是这些感光细胞最初在细胞体上是能量来源。最初动物需要建立视觉的时候,它只是把具有感光性能力的基本细胞做成一个凹形,也就是我们的眼窝。那个视网膜的那个凹型底。因为有一个凹形面就比平面接受的光亮为大,所以最初生物的眼睛只是一层感光细胞的凹形结构。而后这个结构为了聚合光线,它又形成了前面的这一个玻璃体。然后这个玻璃体前面再造就一个能够折改变凹凸度的一个晶状体,然后覆盖上面调节晶状体的睫状肌。它是通过这样一层一层数亿年的时间才进化而来的。我们的任何生理功能都是在数百万年数千万年甚至上亿年的时间,我们的某一种生理功能才跟自然界取得匹配关系。
大家想想,我们的文明史只有短短五千年,我们突然改变了我们整个生存方式,我们并不再直接面对自然生存,我们的食物都是我们自己种植和人工选择的,自然界是没有大麦,没有高粱,没有玉米,没有小米。这些东西都是从禾本科植物,也就是那些禾本科草类,逐步通过人工选择缔造出来的。自然界没有电灯,自然界没有椅子,所以在自然状态下,你不可能坐在椅子上,你不可能永远是坐姿。想想我们进化是千百万年的产物,而我们在短短几千年里,我们突然面对的环境是另外一个环境。而你建构你的生理功能是按照跟自然的匹配关系建立的,我们把这个匹配关系叫“适应”,这是达尔文最常用的一个词,而适应过程在文明过程中丢失。所以大家要注意,我们在表面上包括达尔文,他观察生物是这样观察的,他发现越高级的生物,它的适应能力就越强。因此你看单细胞生物,它的智能体能都是很差的,而越高级的物种,体能和智能就越来越强,这叫适应,所以达尔文提出“最适者生存”。
可是我前面讲过,这种高级高能力的物种,却实际上是死灭速度最快的物种。因此大家一定要记住,如果我们把表层拨开,我们把适应层面、生物直观层面的这个代偿层面的东西揭掉,我们会发现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叫生存能力与生存效力成反比。就是越原始的物种,它的生存能力越低,但是它的生存效力越高。我们人类生存能力最高,灵长目生物生存能力最强,可是它死灭速度最快,生存效力最低,两者是一个反比关系,这跟达尔文表述最适者,生存能力强者叫适应能力优势化,是完全相反的格局。
根据我前面的讲述,我们文明化是一个快速的短暂的进程,尽管这个进程也是自然进程的产物,但是这个进程使得我们的整个生理系统,以病理畸变为基础的生理系统,面对亿万年调整的自然适应关系立即紊乱化,我把它称为自然生理与文明生态的冲突。